蒼白的安娜

節錄自《德國短篇小說精選》         張美惠 譯

作者簡介

  海恩里德.波爾(Heinrich Böll)生於一九一七年,祖先是逃亡自英國的天主教徒,他早年的印象除了家庭以外,多半是二、三O年代的通貨膨脹、罷工潮及暴力事件。後來他在文中寫到:「我們想要為這一場場的災難尋求解釋,卻百思不解。這麼多的苦難已經超過我們這些少數罪人的負荷,現在不知道又要尋找哪些人做犧牲者了。」他的作品多半便是這段話的註解。
  在六、七O年代,波爾曾被喻為「德國的良知」,由於對所謂「經濟奇蹟」感到破滅,對於政治社會問題又總是採取批判的態度,作品中便往往透露出波爾憂國憂民的情懷。
  一九八一年出版的短篇故事集探討了一個有趣的問題,瘋狂的人自有他的理性,而正常的人也有瘋狂的一面。波爾同時也翻譯、寫散文和廣播劇本。他的作品曾被譯成三十四種語言。一九七二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


蒼白的安娜

  一九五O年春我從前線退下來,回到家鄉才發現鎮上的人我全都不認識了。還好我父母留了點錢給我,所以我就在鎮上租了間單人房。每日就躺在床上抽煙,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些什麼。我只知道我不想工作,所以我給我的女房東一筆錢,讓她幫我跑腿買東西和料理三餐。可是有一點比較討厭,每回她端茶或咖啡進我房間,老是逗留著不走。大概是因為她有一個兒子在卡林諾加戰死的緣故。通常她把餐盤擺在桌上,然後便走過來站在我的床前。這時我多半是昏昏沉沉地躺著,因為懶得起來,抽完的煙蒂便按在牆上捺息,弄得床邊的牆上到處是黑印子。我的女房東又蒼白又細瘦,我躺在床上,突然看到她俯身向我,還真有點害怕。起初我以為她瘋了,她的眼睛又大又亮,而且一遍又一遍地問我她兒子的事。「你真的不認識我的兒子嗎?他駐紮的地方叫卡林諾加──你沒去過那裡嗎?」
  可是這個地方我真是聽都沒聽過,所以每次我只好把臉轉向牆壁,告訴她:「我真的沒印象。」
  我的女房東當然沒瘋,她還是個相當有教養的女人,她對兒子思念甚殷,每天都要問上好幾次,聽得我都覺些心酸。其實即使她不問起,屋子裡也到處充滿她兒子的影子。每一次一走進餐廳,就會看到她兒子的一幀彩色相片,一頭漂亮的頭髮,穿著步兵行軍服,笑得燦爛極了。
  「在營區拍的,」我的女房東說,「那時還沒上前線。」
  那是一張半身照,頭戴鋼盔,身後是假造的廢碉堡,上面佈滿了模型士兵。
  「他是個電車收票員,」女房東繼續說,「很上進的一個孩子。」每次她都會裁縫車上的毛線球、碎布塊堆中拿出一盒舊照片,然後把她兒子的一堆塞在我手裡。一些是學生時期的團體照,每一張前排中央坐著的男孩膝上都擱著一塊版子,寫著6、7、8等數子。另外一疊用紅色橡皮筋圈住的是在教會拍的。一個穿黑色罩袍的小男孩,手裡拿著巨大的蠟燭,微笑著站在畫著聖杯的玻璃窗前。還有一些是當學徒時的。站在車床旁,臉上一塊污黑,手上握著銼刀。
  「那個工作實在不適合他,」女房東說,「太租重了。」她又拿他從軍前的照片給我看,穿著票務員的制服,站在電車總站的九號站牌旁。照片裡的地方我相當熟悉,剛好是車道轉彎的地方。旁邊賣點心的攤子我也認得,戰前常去那裡買香菸。照片裡那排白楊現在還在,不過門口有兩頭金獅子的那棟別墅現在已經不在了。看到這張照片使我又想到戰時常常想起的一個女孩子。她長得很美,眼睛瞇瞇的,有些蒼白。她總是在那個地方撘九號車。
  每次我都要盯著這張照片很久,心裡想起許多事情,想起那個女孩,想起我工作的肥皂工廠,彷彿之間我又聽到電車啟動的聲音,眼前又晃動昔日在小攤子喝的檸檬水,旁邊招貼的綠色香菸廣告,和女孩的臉。
  「說不定你曾在哪裡見過我兒子。」
  我搖搖頭,把照片放回去。照片是光面的,看起來還很清晰,雖然已經放了八年了。
  「不,不,真的,我連卡林諾加都沒聽過。」
  我常要到餐室去,她也常來我房間,碰面的機會很多,也許這樣更讓我不斷想起我一直想忘記的一件事──戰爭。我還是鎮日躺在床上,把煙灰彈到床下,捺得床後的牆壁到處都是煙蒂印子。
  有時候傍晚在床上會聽到隔壁房間有女孩的腳步聲,或是住在餐室隔壁房間的南斯拉夫人摸黑找不到電燈開關而低低咒罵的聲音。
  在我住了約三個星期,卡爾的照片也看的十幾二十次之後,我才發現背著背包卡爾身後還有一輛電車,而且車裡並不是空的。我第一次這麼仔細地研究這張照片,發現車裡的一個女孩也被照進去了。她正是我經常想起的那個女孩。女房東大概察覺我的神情有些異樣,走過來定定地看著我說,「你認出他了,是不是?」說完,她走到我的身後,近得我聞得到她的圍裙所散發出來新鮮豌豆的味道。
  「不,可是我認得那個女孩。」
  「她?那是他的未婚妻。後來他們就沒有再見面的,也許那樣對他們彼此都好。」
  「為什麼?」
  她沒有回答我,轉身走到窗旁的椅子,坐下來繼續剝豌豆,頭也不抬地說,「你認識那個女孩?」
  我緊握著那張照片,凝視著她,對她述說那個肥皂工廠、九號站牌,和經常在那兒等的女孩。
  「就只有這樣嗎?」
  「不,」我說。她將揀好的豌豆放進篩子裡,打開水龍頭,我只能看到她細瘦的背。
  「等你見到她,你就會明白為什麼我說他們不見面反而好了。」
  「見她?」
  她用圍裙擦乾手,走過來將我手中的照片輕輕拿去。這時她的臉彷彿變得更加瘦小,她的眼睛並沒有看著我,只是慢慢地將手按在我的臂上,「她就住在你隔壁的房間,我們都叫她蒼白的安娜,因為她有一張幾乎沒有血色的臉。你真的沒見過她嗎?」
  「我真的沒見過,只是聽人家談起很多次。她怎樣了?」
  「我實在不願再提起,不過,或許讓你知道也好。她的臉整個毀了,全都是疤痕,被炸的,那時她正站在一間商店的櫥窗邊。她現在的模樣,你一定認不出來。」
  那個晚上我等了許久才聽到樓梯口有腳步聲,但這一次我弄錯了,是那個高大的南斯拉夫人。看到我那樣突然地衝出去,他訝異地瞪著我,我只好訕訕地道聲晚安,又走回我的房間。
  我試著想像她整個臉佈滿疤痕的樣子,但浮在腦子裡的卻總是一張清麗的臉,即使是傷痕累累。我想起那個肥皂工廠、我的父母,和那段時間常和我在一起的一個女孩。她叫伊莉莎白,但她喜歡我叫她慕慈。每次我們親吻時,她笑的樣子總讓我覺得滑稽。在前線時我寫過明信片給她,她也常寄自己做的小點心給我,只是收到時都壓碎了。有時候也寄香菸、書信之類的。我記得她曾在信裡寫過:「你們一定會贏的,我為你們的英勇感到驕傲。」
  但我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好驕傲的。休假時我也沒寫信告訴她,那時我開始轉移目標,常和住在一起的一個煙草商的女兒出去。我從工廠帶肥皂給她,她則送我香菸,我們一起去看電影、跳舞。有一次碰巧她父母不在家,她拉我進她房間,黑暗中我將她推到在沙發上。但就在我要俯身下去的時候,她突然把燈扭亮,仰頭對我露出一個極狡猾的笑容。在刺眼的燈光下我看到牆上那幅希特勒的彩色照片,周圍的玫瑰紅壁紙上用大頭釘釘滿了心型的人頭照片,都是帶著鋼盔的軍士。我丟下躺在沙發上的女孩,站起來燃了根菸,便走了出去。後來這兩個女人都寄明信片到前線給我,罵我風度太差,我都沒有回她們……
  我等安娜等了許久,一個人在黑暗中不停地抽煙,也想了許多事情。終於我聽到鑰匙轉動的聲音,但我卻沒有勇氣走出去看看她。我聽到她開門,輕輕哼唱著在房裡走動,一會兒,我終於站起來,走到樓梯口去等候。這時候她的房間忽然靜下來了。沒有腳步聲,也沒有唱歌的聲音。我想去敲門,卻又舉不起手來。四週一下子靜得連廚房裡開水滾沸的聲音都聽得到。那個高大的南斯拉夫人還在喃喃自語地踱來踱去,可是安娜的房間還是一點聲息也沒有。從半開的房門,我看到我房裡牆壁上佈滿黑色的香菸印子。
  那個南斯拉夫人一定已經躺下了,因為我沒有再聽見他的腳步聲,只剩下喃喃自語的聲音。女房東廚房裡沸水的聲音也停止了,過了一會兒,我聽到咖啡壺蓋「喀」一聲閤上的聲音。安娜的房間依舊一片寂靜。我想像將來她會告訴我當我站在她房門前的這段時間,她在想些什麼。後來她的確都告訴我了。
  我凝視著掛在門邊的一幅畫,畫中是一片閃著銀色粼光的湖面,從水中浮出一個仙子,金黃色的頭髮濕淋淋的,還滴著水,酥胸半掩,雪白的頸子修長極了。湖邊一個鄉下男孩隱身在翠綠的矮木叢中,仙女正睨著他笑。
  不知過了多久,我終於伸出手按住門把,就在這一刻,我知道安娜是屬於我的。我緩緩打開門,眼前是她那一張覆滿了小小的藍色油亮疤痕的臉,房間裡充滿了燉蘑菇的味道。我走了進去,一手搭在她肩上,試著對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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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個人排擠全世界!

不想要感性,不想要感傷,情願用粗俗包裝,自在的隱藏。

最近在玩一款08年的老遊戲《無間特攻》(Army of Two),第三人稱動作射擊遊戲,以「雙人合作」為主題。森森地有踵會掉坑(或更慘,自挖坑)的感覺,背對背什麼的也太爽!完全死穴啊!

每次都希望可以失去意識倒下,結束痛苦,可是越這樣想,身體就越繼續行動,仿佛在說:別傻了,以為這種程度就撐不下去了嗎?

If your painting come to live, what would you draw?
"A happy myself."

Only Fanfiction, not Impossible.

已學會:承受壓力,不給壓力。接受命令,不與反抗。為他人淚流,不為自己流淚。人生如屎,當作美食。

I have our way to do something even it's not right and it's nothing about your business.

人生就是,遇見很多人,忘掉不少人,懷念某些人。

人人都是夢想的實踐者。

"Worst day I can remember was in a hospital."
"What day was that?"
"The day I was born."
- Powder (1995)

如果你沒有做過別人的工作,那你怎麼有臉說別人的工作很輕鬆?

If you're never did the work what other people did, then how can you say the work is easy?

有狗的地方就有狗屎,有人的地方就有人渣。

部隊果然比想像中的更煩,算是有料到了orz

小時候看《當風吹起的時候》圖畫書,跟國小時看《美麗人生》電影一樣,根本看不懂。長大後才之後,好痛。

這個世界是有道理這種東西存在的。雖然根本不適用於同人創作(!)

班長的屁屁讚!

我才不要寫世界上最偉大的故事,我只要寫可以逗人笑出聲的小故事。

『就算走別的路也沒關係,繼續走下去就好了。』

人人翻譯有當年,憶起少時羞遮面。

在每個狂熱的階段都有可能交到朋友,但新朋友不一定會知道也不會有興趣知道我幹過什麼,並無特意切割之意,只是有時候過去與當下毫無牽連,不講也不會有人查覺。小的沒有特長也不是很冷靜,如果那樣覺得,只是你還不夠了解我而已。

歐美翁哩突發成功!雖說人生第一本居然是突發,啊這些都XDrz

簡直就是海底火山口旁的盲蝦。

「我該走向祖靈的獵場,還是進入日本的神社?」
「那都不要去吧,就當個自由的遊魂。」

這是賽德克片中我最喜歡的台詞,也是唯一有突破格局的一段話。

腦殼從地上撞彈起的那瞬間,看見樓房之間的天空,看見了不常有的柏油路面角度。沒有感覺到痛,也聽不到聲音。畫面很鮮明,但什麼都不清楚。我記得,在那幾毫秒的時間裡,覺得很自由。然後又回到了地面,得面對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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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吐嘈,怎能叫人生呢。

IneVan幫我做的LOGO! 我好喜歡所以放這裡炫耀啊啊啊!!!(瘋狂狀態)

不敢相信我居然這麼感傷。好不舒服,有沒有一種藥可以吃了就不再感傷?

世事難料。

就是會有那些有了年紀也有社會歷練,有家庭也有人際關係,卻沒有判斷力和包容心,硬拿著迂腐、不合時宜的價值觀來不尊重人,而且完全不自覺有錯的人。放心的去死吧,世界沒了你們就可以爛得再慢一點。

我不在乎這個世界,但我在乎你們。

Human這篇翻得真好(y)翻譯代表作。(自我感覺超良好)

"I know how your lonesome." (No, you don't.)

對他說了他是一個不適合娶妻生子的人。但就算說這種話,他還是一個神經病。世界還是照轉,我還是照想死。在一個看向你的眼神中充滿對其他人都不會出現的厭惡與鄙視的人,你要怎麼尊敬他?不是說我沒有錯,只是他甚至認為自己沒錯。太噁心了,這只是一種極致的惡性循環。

腦內遮蔽系統自動開啟!

愛過,才懂恨。當年無知的愛造就今日無奈的恨。你明白其實我們早就開始彼此憎惡,但不願接受只是讓自己越發可惡。你的精神病就是這樣來的。王八蛋。

其實我家很有錢,考慮到被他揮霍浪費掉的部分,可以買兇殺人或付一級殺人罪的保釋金,尤其足夠當做腦溢血的醫療費。但重點是,已經都被花掉了。

"自我分析和自我耽溺也是一種自我毀滅的微妙形式,早晚會走到印度教所謂的涅槃和精神病醫師所說的緊張性精神分裂症。"

好痛苦喔,不過習慣就好。而且世界上還有許多人過得比我慘,我已經不應該抱怨太多了。

聽許多的他們說,『曾以為背著一把吉他,讓歌聲伴著淚水與歡笑,就可以一路瀟灑走下去。』- 那些如今成為我們父母的人

從小就命令我們除了讀書其它都不用想,現在我們學業成績都不怎樣也就算了,還開始問我們為什麼當初不學些才藝,比如射箭,空手道之類的。你現在是他媽的在靠夭什麼?啊?我才想問你當初幹嘛不把我留在套子裡就好。

Ich schreibe anders als ich rede, ich rede anders als ich denke, ich denke anders als ich denken soll und so geht es weiter bis ins tiefste Dunkel. (Brief, 1902-1924)

兩種樂器同款老師……哇好尷尬,這是雙倍福利也是雙重煎熬。對一個新手來說這樣真的好嗎???囧rz
雖然的確是自己太不自量力而為啦……不過欲望這頭野獸已經抓住我了XD

對台灣的樂隊說:太謙虛是當不了搖滾明星的。實力甚至都可以不算什麼。

一樣用二十五年,極少數樂團撐到被稱為世界上最偉大的搖滾樂團之一,成為葛萊美獎得獎者、登入搖滾名人堂,其它絕大部分的樂團永遠走不到這一步,這是所有人都不得不接受的現實,那絕大部分的樂團的樂迷中的一部分便會攻擊甘願耽溺在星光下的樂迷,最後就是雙方都將之視為垃圾。
嗯,這只是歐美的情況。

在台灣玩音樂大多是種以失望為基石的恩賜,離‘生活’這等級還遠得令人心痛。

翻譯歌百首數進入倒數階段,這是第一小步的達成!

真,幹。

因為等那婊子養的28路公車(由無恥的政府給那犯賤的南台灣客運在他媽的營運),所以得在見鬼的火車站月台裡多浪費40分鐘腦殘的生命,回到家後就只能吃那該死的餿便當。

Rancid - Fall Back Down
(大推,好碰友之歌)

My Funny Valentine這篇翻得很爛,當時就知道了,但卻完全改善不了,現在回頭看才想通可以做哪些潤飾,啊啊……果然將譯文放置play一段時間後再改是翻譯標準流程(參考書play)

新技能:百字虐。

直接破梗算了:泰迪是被操控了去關掉大衛。

想來我不是失眠,而是得了醒著就捨不得睡覺,睡了又不願意起床的病。
(via @twitter)
太精確了,要當做我人生的註腳。

要是不快寫出這個邊攔的作用和對我的意義,會有點難繼續胡扯下去XD

只是……從週日下午睡到週一中午而已(遠目)

想當年(?)第一次看到Maroon 5的MV是"Makes Me Wonder", 那時我認真以為這是一個all gay guys的樂團,雖然一堆火辣空姐在他們身上又蹭又舔的。現在再看到他們,感覺依舊。XDDD
ps. 貝斯手和鍵盤手把頭髮剪短是個再正確也不過的選擇了。

腳指都通風了,可以買新襪子了噎呼!(窮酸調)

將有精神科醫師駐校免費諮詢,可預約。口恩……口亨。

昨夜3 A.M. May和我在我的房間內聊通宵,她說了些邪惡的事讓我在床上扭動不已……Orz

事實:做完興奮無比的激烈運動後就想大吃特吃。

腦疼。

hey! 各位認得出這個muttering的背景圖片來自哪嗎 :D

其實我絕大部分的軍事知識都股溝來著,我辦得到,你們也一定辦得到!(口黑)

很喜歡吉他的多樣聲音和吉他手彈琴時的陶醉或激動神情,但我真的討厭彈吉他,他媽的手指痛啦!

這裡可以打髒話而不被消音,太棒啦!XDDDDDD

我得到愛馬士小姐了!